乐天知命,故不忧。(乐天知命故不忧出自哪)
乐天知命,故不忧。
“乐天”就是感觉到安乐,是心的感觉。上面已提到乐是心之乐。天就是指天的规律、自然规律。要解释这两个字,我们不能不说,《周易》这本书,甚至在它最初撰作的时候,已经把自然现象与人的实际行事联系在一起,它认为自然的现象是这样的话,人亊就有相应的发展。即是从自然现象的“已然性”,可以推论到人间事件的“应然性”。因此,它已经认为天地人的事件是可以互相对应的了。到了《十興.》的时代,再将原始《周易古经》的这种想法,扩展到《周易》蕴含着天地人之道。因此,真正要学习、了解《易经》的人,首先就要知道自然
规律。知道自然规律,用古典术语来说,就是“知天”。但是各位要知道,研究《易经》,知天并不是终极目标,它只不过是一种手段。因为我们了解A然规律之后,明内了整个宇宙的一切事物都服从着这个规律,不能违背它。违背这个规律就会造成灾害、不幸。进一步就是利用自然规律,顺从自然规律去做亊情,就可得到最大的快乐和幸福。顺从自然规律,在《易经》中就叫作“顺天”。我们在第二章最后提到的大有卦,它的《大象传》已经特别强调了学习这个卦的人最重要的是“顺天休命”,要顺天才可得到最优美的命运。此外,还记得我们说到恒卦和革卦时,革卦《彖传》的其中一句就是“汤武革命,顺乎天而应乎人”吗?各位就可知道《十翼》如何强调顺天的重要性了。
上一次课程说到乾卦时,说到乾卦的天和时间有密切关系,坤卦的地与空间有密切关系。要顺天就是要顺时,明(1了立即可以应用,例如乾卦“初九,潜龙勿用”是未到时机,要待时;而“九二,见龙在田”,就是得时;九三要因时;九四就要及时;九五就是最大的得时;上九时已过去,是失时。可见乾卦六爻所说全和时机有关。如果要顺天,最关键性的条件,就是了解和掌握“时”,明甶“时”的重要性。一直到今天为止,人类还不能操纵时间,既不可把时间推前,也不可以把它押后,亦不可返回过去,时间只是顺着一个方向向前流去。将来物理学进步了,或者可将时间倒流,但是暂时还做不到。因此,时间还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,我们现在只能就着时间来做事情。时机的发展是一个波浪的曲线,明白了“时”之后,我的“时机”在上升的时位就好了,因为这是向着好发展的,我只要及时努力,就可以自然达到事业的高峰。但如不幸我在下降的时位,时间的发展是不能改变的,即使我们怨天、怨地、怨闰家、怨别人也没有用处。既然“时机”向下,我就要懂得如何在向下的时候,去掌握这时机应该做的亊(例如进德),不应怨天怨地,浪费宝贵的光阴。因为时机的发展有规律,它
迟早会上升。人生最不幸的时候,如果不气馁,不自暴自弃,在这个阶段中,为未来的工作做好准备,一到了时机,你就会一飞冲天、一鸣惊人,成就甚至超过你本身能力所及。
再者,人如果有不应该有的坏运,就会有不应该有的好运。换个情形来说,好像教书的人生活平淡,一直平平稳稳,似乎一生无灾无难,但永远不会做到公卿。愈是伟大的人,他的挫折就愈多,于是他的成就也就愈大。当你明白了宇宙的“时”和它起伏的必然性,你在这个不幸时刻,努力增进一己的道德、才能,养精蓄锐,一有时机就会一飞冲天。因此,这个“潜龙勿用”正是你发达的关键,有什么理由忧虑?明白了宇宙的必然性,你就不会因为个人暂时的幸与不幸而忧虑。幸运来自你个人的努力,亦是时机的因素。同理,不要成功后,以为全是自己努力和聪明的结果,以致骄奢淫逸、刚愎自用,那必定会到“亢龙有悔”的地步,一跌倒就永不翻身。好运时不要用尽,坏运时进德修业,一生都会幸福。“乐天”的关键就是顺天,明白天的规律,掌握天的规律,明白了“时”是人所不能改变的,但“时”永远都有机会可“乘”。例如股票卖了,在最低价位时再买人,永远可发达。股市不跌,又如何可以低价买人?怎会有发达的机会?一切不幸,就是你幸福的原因,又何来忧虑?还不乐天吗?因此,知道天的规律,顺从天的规律,然后不为个人的短暂幸福或不幸而忧虑,而是顺从天的规律好好地做人,你就无人而不自得。在幸福时,不骄奢淫逸;在失望时,同样是快乐到极点。因为你慷得“时”,所以就能乐天。
知命同样重要。何谓“命”?我们细心分析古代的经典所述,便可以了解它意义的发展:在商朝以前,甚至到了周初之际,命就是天命。命是与天有关的,是天的命令。天的命令,在当时是人力所不能违抗的。因此,天命意味着不可改变而只能服从的。但是周朝改变了上天委任商朝子孙做君主的命令。本来上天委命商朝子孙世世代代为君主,所以商朝的君主说:“我生不有命在天?”认为可永远做君主,胡作非为都会让他当君主。但周朝取代了商,所以周初提出了“惟命不于常”的说法,见于《尚书•周书》。“常”即永恒不变,可见天命并非永恒不变的。《诗经•大雅•文王》亦说“天命靡常”,因为天命不是永恒不变,所以周朝才能取代商朝。它提点子孙不要以为做君主可以世世代代承继,只有进德修业,才能永远做君主。否则就好像周朝取代商朝一样,另一个朝代会取代周朝。
因此,到了周初,“命”的意义有了改变。以前命是不可改变的,但是现在不同,在某些条件下,命运是可以改变的。孔子同时继承了这两个“命”的观点。孔子自己曾说“五十而知天命”(《论语》),说要到五十岁然后才知道天命。再如他在《论语》中说:“道之将行也与?命也。道之将废也与?命也。”道能够实行于人间是命,道不能够在人间实行也是命。可见在这里的“天命”和“命”,承继了周代以前的命定观。但孔子所说的儒家之道,即仁义之道,如果要实行,就要主观人为去进德修业,但是这道能否普及于人间,就不是个人能力所能做得到的事0这个外在于我,而为我所无法控制的,就叫作“命”。
孟子将孔子这个想法明确说出:“莫之致而致者,命也。”“致”就是得到,不是自己希望得到的而得到了,就叫作“命”。各位注意,什么叫自己不希望得到而得到就叫作“命”?孟子有一个详细的解释,他说:当我实行了一切儒家的道德,而我竟然得不到道德带来的好处,反而有灾祸,这就叫作“命”。相反,自己胡作非为人狱,而说这是命就是错的,这是你自取其咎而已,并不是命。因此,孟子对命的定义是:做了应有好处的亊而最后得不到好处,这才叫作“命”。你懒惰而怨天恨地,说你的命比我好是不应该的,或我的命比他差是不应该的,但这其实是你自己不努力所造成的后果,难道希望能得到别人同样的好处吗?这种思想很重要,因此孟子提出了“立命”的说法。
“立命”是说我们人类要明白宇宙任何事物其实都没有自由,因为受到命定的影响。用摩登术语来说,宏观到超银河系,微观到基本粒子,它的运动变化都服从一定的宇宙规律,没有任何自由。人造卫星依着一个轨道运行,也是没有自由,因为不顺从,就会有意外。简单一点说,我们的寿命,天年可能只是一百二十岁,我们不能够返回宇宙开辟,也去不到宇宙的未来,因受到时间限制。空间呢?古人很难去另一个地方,今天也往往要有签证才能入境。即使在地球,也不是任何地方都能到达,更不要说到火星或银河系外去了。因此,空间也是没有自由的。而我们的所作所为,受到社会规律的限制,也是不可以胡作非为的。但在有限制之中,还是有一定的自由。这个有限的自由,就是我们人类要尽力的地方。这就是人类的自由意志,人可以胡作非为,也可以进德修业。
人类就是要在有限度的自由中,尽量去追求人生中自己认为最伟大、最崇高的理想。在这个追求的范围内,我们一方面有限制,另一方面却无限制。例如同样是进德修业,可以做一个小慈善家或大慈善家,可以马马虎虎地帮助人,也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人。当我们能够在有限度的自由之内,做到我们最大的可能,这个就叫作“立命”。当然他所说的是进德修业,忘怀自己,尽量去扩展人性的伟大,扩展人类知识的伟大,是为了整个人类的未来和当前的幸福着想的做法。这一件事上天并没有限制我们,我们时间受限制、空间受限制,但这个上天则没有限制。
“立命”的意思就是在这里努力,所以首先要“知命”。知道自己受限制,知道在限制中有多少自由,然后在这有限的自由范围之内,自己发展到最大的限度,这就是能尽一己之性,今生就无憾了。也就是“乐天知命”中“知命”的意思。当人人有这一想法,就不会怨天、怨地、怨命运。即使做乞丐,仍能像武训一样,可以筹款帮助人办学校。结果武训真的开办了一间义学。乞丐也能开办学校,伟大极了。只要你真的去做.任何事情都能够成功。“乐天知命,故不忧”,所以无论你是重病也罢,穷鬼也罢,被人打败也罢,你都不会忧虑。因为人生短暂,人总会死。但在死之前,尽了我最大的努力,做了我应该要做的事,死得无憾,死得堂堂正正。生前光荣,死后无憾,这就是真正的无忧。忧是指个人之忧,“不忧”就是没有个人自私自利之忧。
在这里又要岔开一笔。这个“乐天知命”的思想是儒家才有的。如果和道家比较(注意,我其实也是道家信徒,只是对懦家之说更信服而已),老子曾说过:“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”上天大地对万物兼爱而无偏私,视它们为“刍狗”罢了。“刍狗”就是用来祭拜时以草结扎成的狗。这些东西在祭拜之前受到十分隆重的对待,但祭拜过后就弃置了,再不顾惜了。天地不会像人类有偏爱和仁爱之心,它对万物,都是有用时就用,没用时就不理。它对万物没有人类的感情、私爱,是真正的大公无私。这里用来说天地之爱是合理的。但接着他由这一点引申,认为人类只要服从天地的规律,依着它去做,人就伟大了。即是说,人不应有儒家那种仁爱之心、感情之念。所以道家老庄对整个人类是比较冷漠的。如果我们再看看《庄子》的说法,有一句名言是这样的,“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”,这是他对命运的看法。“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”,任何事情不幸时,就要“安之若命”,你说这是消极还是积极的态度?命运不好,这就是命运,知道它无可奈何,就当它是命运好了。虽然表面上,很难说庄子认为命运是有或无。但“安之若命”,说我的命运不好,就安于命运的安排,这是当它有命运,只是一项假设,似乎庄子对命运不坚持说是有,但在其他篇章中,则见他对命运很注重。即使这样,在他“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”的说法中,就推知他认为人生不是幸福的,所以才劝人要看开一点,因为这是命,而命是我们不能抗拒的,只能消极地接受,无法积极反抗。
这是一种消极的态度。老庄对人生的态度是顺从自然,对不幸逆来顺受。他们对人生的态度,相对于儒家来说,是悲观的。此外,他们是顺从着命运的发展,因此我们称他们是“悲天任运”的,“任”就是跟随命运的发展。
反观儒家却是乐天的,在有限的范围内,还要与天相比较。人虽然渺小,但有些事人能做到而天做不到。因此,天大地大,人亦大。老子所说的“人亦大”,尚可商榷。儒家所说的人亦大才是真正的从“人本位”立论。相对于儒家来说,道家是“悲天任运”,而儒家则是“乐天知命”。但是如果与佛家相比,道家却是乐天的,佛家才是真正的悲观,所以这点乂要分清楚。相对来说,整个中国哲学是乐天的,不论是儒家或道家都是乐天的。尤其相对于印度的佛家,道家也是乐观的,儒家就更是超级乐观了。故此,要和其他亊物比较,才有意义,而《易经》着重的就是比较,不比较就不知好坏了。
乐天知命,故不忧。
“命”是什么?我看命就是规律。今夭叫规律,古时叫“命”。天有春夏秋冬四时,这就是规律。“知命”就是知规律,知规律就有预见性,做事就很好。我们今天做预算,是知规律;江泽民十五大报告讲到21世纪,也是知规律。
有人批评“命”,说“命”都是宿命论。这是不对的。这里所说的“命”不同于算卦。算卦是宿命论,因为它把“命”•看成是不变的。实际上,命是相对的,不是绝对的。正如规律是必然的,但也不排斥偶然性。
规律,也就知将来怎么发展,故不忧不愁,故“乐”。白居易叫白乐天,可能即与此有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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